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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三年前的今天,20081223 ,陈虻,一个优秀的电视人走了。

  他生前,在电视圈里,央视,还有一些地方卫视,就有一些“陈虻语录”被口口相传。

  他去世以后,我们搜集了他的讲课录音,媒体对他的采访记录,还有网上能收集到的关于他的纪念文字,发现了更多、更多的“陈虻语录”。关于《陈虻语录》的几句话

一、

      所以称为语录,最早源于中央电视台新闻评论部所在的“南院”。

  在这里工作过的编导、记者都经历过陈虻的审片。这位部门主任审片与众不同,他经常是编审边讲,审完以后,还要总结点评。一个十几分钟的片子,他会花上半个小时、甚至更多的时间去分析讨论,并很快的提炼出一些观点,或者叫做“警句名言”。

  于是,陈虻审片,成为“南院”的一道风景线。每当他坐在编辑机前,仿佛有一个磁场吸引,会不知从哪里突然聚拢来很多人,周边围起一道人墙。 只见众人掏出本子,忙着记下他的真知灼见。

  陈虻说话,带着语录体的味道。他擅长归纳与分析,有哲理性的思辨色彩,逻辑非常清晰,纲举目张,便于记忆与传播,因此很快就流传出若干条。例如:生活中的一切发生都是我们拍摄的机会,而不是我们拍摄的障碍;不要在生活中寻找你要的东西,而要努力感受生活中到底发生了什么,等等。以至于陈虻后来自己也经常引用,在审片的时候,在和部下聊天的时候,他会冒出:陈虻语录第8条、陈虻语录第13条云云。

  他较真儿,对节目的质量一直使用近乎苛刻的标准。每一个片子他都不敷衍, 每一次审片,他都在给大家上课。这种真诚的“传帮带”,在当今世道是稀缺,也已经成为中央电视台的绝唱。

 

二、

  19851月,24岁的陈虻进入央视。他从基层干起,当过记者、编辑、撰稿、摄像,当过制片人,懂得普通编导的艰辛,了解电视新闻生产的全过程。当了领导以后,陈虻也没有一天离开过业务工作。他多次讲:“我是生产一线的,是干活的。 我始终跟制片人员坐在一条板凳上,我跟你们休戚与共”。

  因此,他的大部分语录带有很强的实战、操作性质。

  有一次,《东方时空》的一位编导,顺路搭陈虻的车,在车里有关于语录的一段有趣的对话:

  编导问:“真有这么一本陈虻语录吗? 油印的也行啊,多有用呀。”

  陈虻呵呵一笑:“我等着以后出呢。”

  “那我现在就把您讲的话记下来吧。”

  陈虻认真地说:“要真写这么一本书,我就得找一个完全不会做片子的人,让他一上来就作片子,生拍,我在旁边瞧着,遇见什么问题,解决什么问题,那样我就把语录全都想起来了”。

  陈虻语录之一:“在栏目化运作中,我认为应该前面有目标,背后有理念。”

  确实,在这些实战性、操作性很强的语录背后,都包含着深刻的理念。那是陈虻对电视的属性和本体规律的思考。这是一个持续不断地内省的过程,包括对电视人的社会责任与职业理念的思考; 重新检讨电视人与观众的关系,认识大众媒体的传播规律;尊重影像传播的规律,找到属于电视新闻本体的表现手法等等。

 

三、

  在1993年到2007年的14年里,陈虻先后主管过《生活空间》、《东方时空》、《实话实说》、《新闻调查》、《百姓故事》、《纪事》、《社会记录》、《中国周刊》、《小崔说事》等栏目。他参与了央视新闻频道的创建,并且是这个频道的主要领导者之一。

  在他的另一部分语录里,关注的视野从节目到栏目、从栏目到频道, 涉猎广泛。尤其后期,他在孜孜不倦的构建新的电视理念,致力于推出一批批新的节目形态。

  多年跟随陈虻的部下李伦提醒过:“陈虻的思想往往来自于实践中的刺激,所以他的工作、生活和思想间有很多纤细的联系,选择标准要既丰富又苛刻。” 我们按照时间的顺序整理这些资料,并尽可能地把陈虻的许多话语,放回到当年的情境与时代背景下考量,从中选择那些画龙点睛的语录。

  我们被陈虻的许多“先见之明”所震撼。时下电视新闻节目、栏目、新闻频道存在的一些老问题,所遇到的一些新问题,其实陈虻在好几年前就有所预见,有所思考,甚至有他自己的答案。现在回过头来,再听他当年说的话,真有与李伦一样的感慨:陈虻具有我们无法追赶的智慧。

 

四、

  认识陈虻,是在2003年的一次国际获奖电视节目研讨会上。茶歇的时候,一个长发飘飘、俊朗帅气的年轻人,向我冲过来,“自来熟”似的自我介绍:“我是陈虻。徐老师,我一定要认识您。”

  后来我问过他,为什么一定要认识我,他说:“凭直觉吧,您和别的大学老师不一样。”

2004年、2007年,都是蝉鸣不止的夏天,陈虻到我的家里,有过两次长谈。上午9点多开始,午后才结束。

  我的脑海里至今还留着一个鲜活的印象:陈虻抬手看看表,神色吃惊:“哎呦,怎么这么快,都3点了。”利索的起身,掐灭手中的香烟,往后一捋长发:“我该走了,回台里看片子去,今天没聊够,下次再聊啊。”

  烟灰缸里留下至少10个烟头。

  他和我主要探讨如何建立电视媒体人的培训课程,办培训班。第二次谈的时候,已经具体到办国际培训,他刚从美国回来不久,做了一些调研,有了更新的一些想法和计划。

  和陈虻聊天,基本是他说我听。谈话跳跃式进行,话题越铺越广,观点越聊越深。

  语速不快,语调平和,但陈虻的表达有一种直取核心的力量,犹如快刀斩乱麻,三言两语,就解决掉一个问题。其实都是一些大白话,但听他说,就是觉得痛快。

  2007年那次,临走的时候,他问我: “我是不是有点好为人师呀?”然后很恳切的说:“徐老师,其实我对教育、对培训真的有兴趣。特愿意和您一起干点事儿。根据我的经验,学会用影像叙事,有思想的锐度和独立思考的能力,从一个大学毕业生全面地培养出来,需要三、五年。”

  这个判断,后来我在整理陈虻的讲课录音时,几次听到了。

见陈虻的最后一面,是在他的病床前。

这次是我说他听,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。

  从下午3点半一直坐到4点多离开。后来我知道那时距离陈虻去世只有32个小时了。

那天在和陈虻告别的时候,我向他承诺:“等你的病好了,不要在央视工作了,做电视太累了。你到北大来,到我们学院来教书吧,你一定是一个好老师,我和我的学生们都期待着你。”

 

五、

整理陈虻留下的资料,很费了一些时间。寻找、提炼陈虻的语录,花了更大的功夫。 直到今天我和我的博士生张海华,打算在微博、博客里公开出来,这个整理、选择的工作还在继续。而且我们至今也还没有找到一个适当的文体、框架,来承载所有的内容,只希望通过微博、博客等形式,摸着石头过河,边发边写,根据传播效果,及时调整。同时也希望通过网络的互动功能,约网友们参与关于“陈虻语录”以及《陈虻,我们听你讲》的收集、写作与讨论。

 从今天,我们在@北大媒介观察  推出“陈虻语录”系列,在新浪博客上推出《陈虻,我们听你讲》的系列博文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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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泓

徐泓

82篇文章 2年前更新

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常务副院长,教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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